nothing, everything

他抱著女兒，若有似無地說：「小時候妳老爸也是這樣疼著妳的吧？他也是這樣拉拔妳長大的吧？」

怎麼，跑到這麼一個遙遠的國度竟然還相遇得到？

坐在搖椅上，她想著剛剛女兒說的：「年輕時候沒辦法享福，怎麼老了還不知道要享受！？」心裡頭有點嘔，只不過是擔心出去玩的孫女回來時會餓肚子，所以選擇坐在客廳假寐而不去床上躺著午睡，怎麼女兒自己都當媽的人連這點都不懂？

小時候家裡環境差，一出生就把她送給別人養，幸好養父母都是好人，雖然家境不寬裕，也待她如己出，還有一個阿嬤，總會省吃儉用地想辦法多留些好東西給她。沒想到在6歲那年，養父變了心，不顧阿嬤的死命反對，硬是把養母打了出去，把後母給接了進來。人家說：「春天，後母面。」她根本不用奢望能從後母那得到一點愛或關懷，甚至小小年紀就得天天到田裡、海邊去幫忙、採蚵，常常辛苦一天回來，還換不到一頓飽餐，偶爾蚵採得少了，還會被後母懷疑是偷懶而換來一頓毒打。

拖到了近午夜她才回到家。一踏進房門，迎面是一股低沉的氣壓，沉重、膠著，讓人有種想奪門離去難以呼吸的窒息感。母親背對著房門坐在輪椅上，因為聽到聲響，吃力地抬起頭轉向門口，她帶著一臉歉意對上母親的臉，那是種百般忍耐、似乎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，卻不知如何脫困的表情。

她是昨天晚上就接到老家的電話，電話的那頭，她母親說：「不小心跌了一跤，很痛···不過還忍得住，只要不亂動，妳看看這幾天有空就回家一趟吧。」於是她答應老媽第二天就會回家。沒想到今天一早，又接到母親的電話，說是一整個晚上睡不了覺，也問了她出發沒。其實她也擔心母親一個晚上，一直輾轉到近清晨才入眠，於是告訴母親下午才會出發，掛了電話又補眠去了。好巧不巧，車子進廠保養去了，一直到晚上十點多才回來，所以到了家，已經又快是另一天的開始了。

大一必修課實在太多了，他這麼想著。星期三的早上，他6點就起床，急急忙忙梳洗完，跨上他的白色機車就從板橋一路狂奔到羅斯福路三段，為的是第0、1堂的體育課。第0堂耶，聽來不免可笑，要不是他在大學選了這門體育，他還不知道有這種7點上的課，叫做第0堂的課。現在才剛入秋是無妨，等到了冬天，搞不好會翹掉很多堂課，他心裡這麼犯著嘀咕。

沒精打采的到了體育館，果然有幾個系上同學也選了同一門課，畢竟在必修太多的情況下，能做的選擇也不剩很多了。三三兩兩的，同學們四散著，一直到老師來了，整了隊，他才注意到她，那個留著男生頭的女生。不是嬌澀，也不是美豔，剛上大學的她，有一種涉世未深卻傑傲不馴的表情，乾乾淨淨的臉龐、堅定的眼神加上微揚的嘴角，讓他心跳突然之間漏了拍。

「哭什麼！？你知不知道全部的人都等你一個，還哭！」一路忍到了批價櫃檯，她忍不住對著跟在她身後的大兒子這樣吼叫。結婚10年，大兒子也10歲了，有著她老公的輪廓，以及溫文儒雅的個性；小兒子8歲，長得像她，個性也比老大堅強多了。像這次流感肆虐，她不得不帶著她的兩個小孩來醫院施打疫苗，老二很快的就完成接種，老大卻從踏入診間的那一刻，開始掉落斗大的淚水，無論醫生護士如何連哄帶騙，卻只換來越來越不可遏止的哭聲。最終施打完成，她也累積了一肚子的怒氣。